“今夜发生的事情,谁要是敢透露半个字出去,那就算死在道上,明年也不会有家里人给你们上坟。”
他深吸了一口气,压低了声音,用无比冰寒的语气对着那些跟在他身后的部下说道。
一名甲士还有些听不太明白,轻声问身旁的一名同僚,“头这是什么意思?”
“就是自个死了不算,家里人恐怕也得一起上路。”那名同僚面色极为难看的说道。
……
南诏的夏夜总带着股湿漉漉的腥气。月光像被虫蛀的银纱,稀薄地挂在望天树上,那些高耸入云的树冠在风中沙沙作响,仿佛有无数隐形的鬼手在撕扯天幕。竹楼檐角悬着的青铜铃铛偶尔叮咚,惊起沼泽深处三两声蛙鸣,转瞬又被更稠密的虫豸振翅声淹没。
皮鹤拓的寝殿里燃着七盏油灯。
皮鹤拓对外宣称这七盏油灯是鲛人油灯,说这种用南海鲛人脂肪熬制的灯油在夜间点燃可以延年益寿,但皮鹤拓的几个亲信都是心知肚明,这纯粹就是扯淡。
狗屁的南海鲛人。
这油灯里面的油就是酥油混着一种鱼油,然后再加了一些鲜花熬炼出来的汁,所以火焰是幽蓝色的,还有股子独特的奶香味和花香味。
皮鹤拓之所以一到天色将暗的时候就马上要燃灯驱散黑暗,那纯粹是因为害怕。
他害怕在阴影之中突然冒出一个长安来的刺客。
哪怕真刀真枪的和大唐的军队打仗他不怎么害怕,但那些强大的修行者,却是他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。
自从自封南诏王之后,他的这些亲信都知道,皮鹤拓哪怕睡觉都只是卸除外甲,身上还穿着两层甲。
他枕头下面还压着一柄名为“瘴毒”的短刀。
最要命的是,他睡觉还戴着头盔。
虽说南诏不像长安那么酷热,但戴着头盔也总是能够闷出一头汗,这么多天下来,他的头皮里面全长满了小脓包,用药都消不下去。
\"咕…\"
瓦当上的夜枭突然炸开羽毛。
熟睡着的皮鹤拓的眼皮猛地颤动,趴在他窗前的一只黑色云豹猛然站起。
下一刹那,皮鹤拓就已经睁开眼睛,翻身起来的时候,他已经抄起了枕头下面的那柄短刀。
他体内的真气还未流动,这柄短刀上就已经泛起青光。
青色的光焰变成一个个光环,似乎要从刀身上飘起。
也就在此时,他听到了竹哨发出的如鸟叫般的声音,他绷紧的身体顿时放松下来。
他起身抄起案几上的陶罐灌了口对于长安人而有些腥臭的液体。
这是用望天树汁混合着一种药豆制成的提神汤,可以让人在子时都比白天更加清醒。
殿外传来的禀报声让他确定没有什么危险来临,只是有急报送到。
他理了理身上的衣甲,让自己显得平静而威严,然后快步走出寝殿,在一群侍卫的簇拥下来到一侧的书房。
他刚刚坐下,听到刚刚也猛灌了两口提神汤的军师口中说出的两个名字,他顿时愣住,“顾道首也给我传了一封密笺?”
看着自己军师点头时,脸上也是惊愕的神色,皮鹤拓的手指在瘴毒短刀的刀柄上不断地摩挲。
他看着身前的两封密笺,心跳加速了起来。
两封密笺几乎差不多时候送到,左侧那玉竹管装着,血漆封的密笺是太子传来的,而右边那普通的羊皮小卷是顾道首传来的。
犹豫了一个呼吸的时间,他缓缓的拿起了顾留白传递而来的密笺。
他脸上的神色迅速变得精彩起来。
他看完一遍,又逐字逐句的再看一遍,然后也不放下这封密笺,而是看着自己的军师和对面那名负责处理军情的将领,认真问道,“确信是顾道首传递过来的?”
那名负责处理军情的将领点了点头,道:“密笺的封口用的是裴国公的印…”
“用了裴国公的印签也不一定能证明这就是他的亲笔信笺!”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皮鹤拓粗暴的打断。
这名负责处理军情的将领脸上的神色并未有所波动,只是接着道,“送密笺过来的人是骷髅将军盖苏文的密谍。”
皮鹤拓面色顿缓。
他长出了口气,随手将戴着的头盔摘下,放在一边。
挠了挠发痒的头皮之后,他将这封密笺放在桌上,让参与议事的这几个心腹看清楚。
这几名心腹看着都有些发愣。
就连那名一直是一副死人脸模样的负责军情的将领都露出些